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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西矿工的维权历程
2010-12-06作者:未知来源:未知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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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钟光伟吃止痛片缓解尘肺病带来的疼痛

      山西大同旷工钟关伟的职业病官司持续了三年多,患的就是矿工们的老朋友—“尘肺”。“尘肺”是由于在职业活动中长期吸入生产性粉尘(灰尘),并在肺内潴留而引起的以肺组织弥漫性纤维化(疤痕)为主的全身性疾病,一个典型症状就是咳嗽、胸痛。

  10月28日发生在山西大同南郊法院执行听证会上的一幕。昔日的煤矿矿工、如今的二期尘肺病患者钟光伟面对矿主一方大声喊:“我每降一分钱,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抵换啊!”随后剧烈咳嗽。 此前,法院判令矿主赔偿钟光伟49万余元,但矿主不愿履行判决。钟光伟看着一笔笔的借债记录、拖着不能再支撑的身体,艰难地将赔偿款降到35万元,但矿主一方仍嫌高,只同意给10万元。

  最终,在法院调解下,钟光伟同意接受27万元的赔偿。如不出意外,他将在下周三拿到这笔钱,然后到南京治病。

  拼命工作患上尘肺

  “尘肺”一个典型症状就是咳嗽、胸痛。这一点在钟光伟身上表现得很明显。在10月28日的听证会上,钟光伟止不住咳嗽,在会场就着凉水大口吞下止痛片。

  而在2006年11月,钟光伟接到招工的电话时,还是一个33岁的青壮小伙,健康、壮实。不过,贫穷是他当时面对的最大问题。结婚近十年,有两个女儿,不要说家徒四壁,他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。知道在煤矿干活很苦,钟光伟看看妻女,觉得一点不怕苦。

  煤矿在山西大同南郊区云冈镇,是私人煤矿,叫竹林寺煤矿。钟光伟的工作是打岩石风钻。“听着是比挖煤安全点,但风钻一开动,粉尘到处跑,看不见人,隔着一两米都得喊话。”下班时,钟光伟遍身尘土,走在大街上连妻子都认不出来。

  条件差,干活重,有人呆两三天就走了。钟光伟不仅留了下来,还经常干双份工。别人干六七个小时,他干十多个小时。“挣钱多啊,我每月能拿到六七千呢。在2006年,这算高工资了。”当时钟光伟很满意。

  高工资的代价是高风险。2007年3月,钟光伟感觉肺部不适,动不动就咳嗽,到小诊所当感冒治,吃些消炎药。咳嗽得厉害了也舍不得旷工去看病,他把妻子从老家叫来陪伴,每天下班前妻子请医生到住处给他输液。“到后来肺里疼得真是难受,但想想家里还有三张要吃饭的嘴,再疼也忍着干活。”

  2007年8月,打岩石风钻的工程完毕,钟光伟的咳嗽却没见好。病情反而愈加严重。

  艰难讨要职业病诊段

  过年时,钟光伟回了老家,仍咳嗽不止。略通医术的老乡说,怕是尘肺病吧,去查查。

  到了大同卫生检验检测中心,钟光伟的体检要求被拒绝。医生说,尘肺病属职业病,须有单位劳动关系证明才能诊断。

  钟光伟慌了:像他这种农民工,谁也没想着先签一纸合同再下矿。他抱着一丝希望找矿方开证明,对方却说不认识他,也不承认他曾在矿上务工。

  钟光伟找到南郊区劳动局,多名工友为他作证,他以为胜券在握。但3个月后,劳动局裁决认定,钟光伟和煤矿不存在劳动关系,理由是他不认识矿长。

  “矿主常年不下井,我们都不认识他啊。”钟光伟觉得委屈,告上南郊法院。法院推翻了劳动局的裁决,认定钟光伟和竹林寺煤矿存在事实劳动关系。

  2008年年底的体检结果重创钟光伟:二期矽肺(尘肺的一种)伴肺功能中度损伤。医生看着他说,你这种病无法治愈,都这么重了,申请工伤吧。

  去年7月,工伤鉴定结论显示,钟光伟为伤残三级,完全丧失劳动能力。当时,他的体重从原来的130斤降到110斤,走路气喘吁吁,咳嗽一声接一声。为不拖累家里,他四处找活儿干,但均遭拒绝。

  钟光伟曾乐观地认为,矿上的活儿干不了,去饭馆洗碗总可以吧。当他走进一家在招工的饭馆时,对方看了一眼说:“你说尘肺病不传染,可客人看你这么咳嗽,人家都以为是肺结核呢,我要是用了你,准保一个月就关门。”

  举债起诉赢赔偿官司

  去年8月,钟光伟申请工伤赔偿。南郊区劳动局工作人员认识他,没看申请书就下达不予受理通知书。因为竹林寺煤矿已经因为当地政策在2008年关闭了。

  “怎么办?”夜半疼醒,钟光伟愁肠满腹。愁了一个月,他借钱聘律师找竹林寺煤矿打官司,索赔伤残补偿金、医疗费等53万余元。

  今年1月,南郊法院一审判令煤矿赔偿49万余元。不过,判决书生效4个多月,钟光伟没拿到一分钱,便申请强制执行。7月,他气喘吁吁地带着执行法官来到竹林寺煤矿。

  在空旷冷清的煤矿,钟光伟咳嗽不止,却眼前一亮:执行法官冻结了部分设备。“这些设备挺值钱的,法院说矿主再不赔偿就拍卖设备,我就能拿到赔偿了。”

  意外又出现了,法院调查发现,这些放在竹林寺煤矿的设备可能不属于该矿,矿主已将设备抵给第三人。

  法院决定调查这些设备到底属于谁,并召开执行听证会,解决财产归属问题。

  病情恶化难获赔偿

  钟家陷入了绝境,频繁的举债、沉重的病体、维权的艰难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。

  患病前,钟光伟月入六七千元;患病后,他找不到工作,为维权四处奔波,加上治病,用尽积蓄,到处借债。最穷时,一家人翻遍口袋,也凑不了几十元。

  他的病情愈发严重。今年年初,他已有过昏厥情况。当时,他独自留在南郊等判决。一个早晨,钟光伟下床刚走了两步就昏倒在地。他意识到病情恶化,从第一次昏厥开始,就对身体不抱希望了,但仍瞒着家人。 今年6月,妻子带着孩子来和钟光伟团聚,发现丈夫身体彻底垮了,体重不到一百斤,稍微累点便会晕厥。

  “我不盼着他能干活挣钱了!保持现状活着就行,这个家不能失去他……早一天拿到钱,就能早一天给他看病。”妻子带着3个孩子和钟光伟一起上访维权。频繁上访令年仅两岁的儿子心生恐惧。半夜时分,钟光伟夫妇听到儿子带着哭腔的梦话:“不去法院了!我怕!”

  用生命抵赔款

  冬天临近,大同的矿区尤其寒冷,钟光伟没钱买煤,而寒冷空气会加重病情。上周六6名网友从北京赶到大同,给钟家买来棉被、煤、米等,留下了6000元现金。他们还号召好心网友捐助钟家。

  收到救助款的钟光伟,内心压力反而增加,“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,挣钱都不容易,我用着捐助款也心里不安……”

  10月28日的听证会上,钟光伟思索再三,把赔偿款降到35万元,大喊“我每降一分钱,都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抵换”。

  法院提出折中方案:27万元,比判决赔偿款的一半多点。

  钟光伟决定:自己的身体不能再支撑了,不能靠着社会救助生活了,孩子该好好上学了……只要矿主愿意立即给钱,他就愿意立即妥协。

  钟妻也做了决定:丈夫的病不能再拖了!只要矿主愿意立即给钱,他们就到南京治病,“保住命就行!”

  半小时后,钟光伟夫妇同意了调解方案,并在协议书上签字。法官说,11月3日,他们将从法院领到27万元的赔偿款。

  10月29日,初冬的阳光穿透玻璃,打在钟家的水泥地上。钟妻从裹了几层的包里拿出50元,买了蛋肉要给钟光伟加强营养。得知有了结果的女儿带着弟弟玩耍,不再泪水涟涟,与弟弟笑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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